觀音兵的浪漫

「唉，嗰條女又收兵啦！你睇下，阿強仆埋去伸晒脷咁，何必呢？」

「你有口話人啦，你咪又係向Sabrina獻晒殷勤咁款！」

「閘住！同佢叫做識得耐所以叫做熟啲咁大把咋！好仔勿當兵！」

觀音兵，對單身，特別是長年單身的男性來說，彷彿是一個與萬劫不復掛勾的身份。討論某人當了兵可以是茶餘飯後一個頗為令人婉惜，卻又連帶恥笑的話題，但似乎任誰也不想成為這樣一個被討論的主角。有趣的是，觀音兵就像中國歷史上甚麼帝甚麼宗，永遠都只會是由他人給予的稱號。當兵的不會自我介紹說「我是Sabrina的觀音兵」，娘娘Sabrina不會對志願者說「我現在收你做兵」，正如漢哀帝就算知道後世史書給他這個淒慘封號也絕不會自認哀帝。

但如果直接相關者不會肯承認的話，又怎樣才算是當了兵呢？懶哲學一點的問就是，甚麼才是當兵的essence呢？對女性 (可多於一個) 大獻殷勤、facebook逢女神出post必like、女神一個電話即隨傳隨到，是否在不是男朋友或親屬的情況下符合以上一項就即屬入伍？更重要的問題是，僭越的意圖──以把女神或娘娘追到手為最終目標──是否必須？

觀音兵就是這麼一種在定義不無曖昧的身份。小弟認識一類男性，條件不是太差　（比小弟好），言談舉止亦稱不上「毒」，一直聲稱自己單身，但女性朋友卻比男性朋友多，又總是會偶爾或定期跟不同的女性朋友單獨約會，對某幾位女性朋友亦總是會或明或暗地較為呵護備至。讀者們請別就此下定論，把他們歸類為四出覓食型狗公，因為小弟有次成功把其中一位灌得半醉，乘機試探，結果卻如發現新大陸。

「喂，其實我地成班都覺得你同Crystal幾襯架喎！佢好女仔嚟架，兼且平時比我地咁樣做你同佢有嘢都唔黑面，係有意思就快啲追佢啦！」

「佢係好女仔嚟，但我冇興趣。」

「咪呃人啦，全世界都知你會約佢單獨行街食飯，又對佢特別殷勤！」

即使小弟如此以事實催迫，這位友人都仍是以「我另有目標」、「覺得佢咁好就你自己出手啦」等為回應不肯就範，最後小弟用激將法，告訴他朋友們都覺得他被Crystal收了作觀音兵，揶揄他是否想這樣下去一世當兵，結果卻使他爆出一句：

「頂！我認我係對Crystal有啲好感，但好感唔同鍾意架嘛！佢真係想收嘅話做佢兵我又唔mind，但要追佢，又或者要佢做我女友，就真係咪搞！」

事後小弟再三追問，他都堅決否認自己說過這句話，並把一切胡言亂語歸咎於酒精。但亦因花更令小弟確信他當晚說的是真心話。

這位友人的最後回應，有兩個「爆點」。第一，小弟過往都確信「好感唔等於鍾意」這類天馬行空的創作只是女性的專利，如今卻竟出於一位男性之口，幾乎讓小弟建立了廿多年的價值觀面臨崩潰；第二，肯當兵，卻不肯當男朋友，這種過於後現代的男性心態，對小弟這個「到最後還是上高登」的毒男來說，簡直是匪夷所思。到底對這位友人來說，怎樣才算是當兵呢？難道不是想把娘娘追到手，才會甘心放下尊嚴淪落風塵在兵役中打滾？

似乎對友人這類男性來說，當兵和追觀音之間沒有必然的means-end關係。當然，當兵也許比當男朋友容易，因為前者沒有長期的責任，對娘娘嫌倦了隨時退伍也不是甚麼難事，遠遠不如男朋友說「分手」的掟煲效應般具潛在毀滅性。友人可能是那麼一類不願承擔責任的「草食男」也說不定，但小弟忽發奇想，肯當兵卻不肯當情侶，可能有浪漫於其中。

男女之間有沒有純友誼，是一個可以爭論很久的話題，但不能否認的是，與異性交友，必會意識到對方是異性。對一個不是同性戀的男人來說，面對條件不錯的女性，單是與對方交談或成為朋友已能獲得愉悅之感。如此心態可能出於我們的狗公本能，但這感受離好感或喜歡 (又或性幻想) 尚有很遠的距離。

另一方面，好朋友之間兩脇插刀的深厚友情，對男性來說並不是甚麼新鮮事，朋友有難，自己不顧一切也要捨身幫忙，既是義氣亦是「男人的浪漫」。於是小弟就想友人的心態──肯當兵卻不肯當男朋友，尊嚴可以不計卻不要情侶關係──會不會是在面對其女性好友時，狗公本能融合了男人的浪漫，結果變成了一種觀音兵獨有的浪漫呢？

友人的話對小弟的衝擊太大，以至小弟近來都反覆在想觀音兵這個問題。男人做事有時確實不求回報，當兵時可能也不例外。當兵當出個浪漫，也未嘗不是個安慰獎。

但無論如何，這些機會不是屬於我的。

作者 十里夫

男性，雙失，二十餘歲，沉默毒男，高登廢青。Facebook：http://www.facebook.com/tenriffBlog: http://tenriff.wordpress.com